郑风

1.开端

 

   死亡并不可怕，重要的是当你面对死亡时，你在想些什么。

 

Scott不是一个瞎子，他只是看不见，准确的说，他只是不用眼睛看，但不代表他不能通过别的感官去捕捉事物的画面。

比如说，他知道桌角的蓝色玻璃瓶在阳光照来的时候闪着光，在苍白的墙面上投影出模糊的光影。玻璃瓶中的半瓶水浸泡着蔷薇花的枝条，花朵曾经绚烂的盛放过，如今已有些衰败，耸拉着脑袋静静的挂在枝头上。他知道十字路口新开了一家咖啡店，生意很好，不仅是咖啡煮的好，老板更是一个美人，长长的头发扎起来，有甜甜的笑，而且人干净整洁，为人热情。他知道每天晚上八点左右，公园的第二张凳子上会坐着一个男人，有时会带上一些零食，或是一杯热咖啡，静静的坐在那里，等他的伴侣下班一起回家，旁边的沙地会有一群孩子堆城堡，有个小个子叫Tom，是孩子里的头头。

他“看见”了很多事，甚至比一般人看到的还多，但是别人还是会说他是个瞎子。

一位伟大的盲人艺术家。他人如是说。Scott无奈的撇撇嘴，自嘲的翘起了一边的嘴角。

所以呢。

 

所以……

这不是他追求的人生，这不是他期望的生活，Scott觉得自己忙碌了这么多年，却才发现自己过得这般憋屈也真是……他不知道现在的感觉是不是绝望，但是他心里像是有一个洞，一个万丈深渊，一片迷雾沼泽，寂静空虚。

 

其实这并没有什么，相比而言。更重要的是，Scott觉得自己似乎丢了什么东西，亦或是人，在过去模糊片段的记忆中。他直觉感受到缺失的不完整感，焦虑不安，但他不知从何找，怎么找，也深知找不回了。如同他如逝去一般过去，一片空白，悄无声息。

 

他知道自己常常晚上做噩梦惊醒，有时浑身冷汗，有时泪流满面。但他总是记不得自己到底梦到了什么。这种感觉很痛苦，一段时间他甚至不敢睡觉。他不愿承受自己承受不来且无从感知的重担，这太困难了，对于Scott而言。Scott尝试把纸笔放在床头，把录音笔彻夜打开，期望能在一次醒来之时抓住哪怕一丝踪迹，但，他懊恼的抓着自己的头发，无一成功。

 

经过深思熟虑和多次的内心挣扎徘徊，这天早上，深吸一口气，Scott拨通了那通电话。

“喂，Charles，麻烦，明天我能来见你一下么？我还想再试一次……”

 

Scott认识 Charles，并在对方热情的关心下，成为了朋友，Charles是一位令人尊敬的人，一位教授。Scott知道Charles不比他大几岁，有的时候还会为一些小事幼稚的要命，但这并不能阻止Scott在内心深处对这个年轻教授的崇敬之情，因为他觉得Charles是一个有着魔力的人。不仅为人和蔼亲切，善于沟通，聪明博学，更重要的是，Scott觉得有的时候，Charles像是有一双透视眼一般，能直视到Scott的心，看穿他的一切想法。有点可怕，却又令人尊敬。因为Scott知道，Charles是真心帮助他的，也是真心对他这么一个陌生人充满了关心和疼爱。

这让Scott不由想到了父亲这个词，虽然有些别扭和不恰当，但和Charles在一起的时候，scott缺失会不自禁把Charles等同的归到亲近的长辈这一类。

未曾逢面的父亲的光影走出了那微笑拥抱他的Charles，温暖的如同光明。

Scott觉得这大概就是上帝慈爱的给予，即所谓每个人公平的赐予。如果这就是Scott黑暗中的光。如果真是这样，soctt倒觉得也并不吃亏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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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cott和Charles是在医院认识的，就在Scott醒来的那天。

医生平静的告诉了Scott他的病情，脑部受伤，双目失明，对于他的部分失忆，也许也是这个灾难造成的，但是因为原因不明，也查不出来，所以只能等之后的进一步观察，也许假以时日，遗失的记忆就会慢慢回来。

医生最后说，我很抱歉。但Scott并没有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任何抱歉之意。

 

Scott知道自己是谁，一个诗人，画家，没什么朋友，没有亲人，默默无闻。他只是迷失了片段的记忆，不是个傻子。但他又觉得也许事实并不是这样，也许我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，一个英雄，有亲人，有朋友。

你其实应该去当一个小说家的，Scott内心自嘲。

 

他很迷茫，无助，痛苦。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在脸上，至少，从表面看，他很镇定，很平静。

我想一个人静一静，Scott对着医生的方向说道，好的，医生说道。随后传来衣服摆动的声音，脚步声渐行渐远，

--别走，please，别走

金属门把转动，带来了一阵轻微的冷风。

--别走，别留下我一个人

“嗒”，门被带上，一片寂静，空荡荡的房间只留下了Scott一个人。

--……帮帮我

一个男子安静的坐在医院病房的床上，没人看到床单下他紧绷的双腿和蜷曲的脚趾。

和浓密的睫毛下，一瞬而逝的泪光。

 

Scott一个人静静的半躺在床上，他在想也许自己应该再睡一觉。所以他合上眼皮，但是思绪却不能平静。他看到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微笑的看着他，一个男孩笑着抱着手臂，他变得好像孩子一样小，用一种仰望的视角看着周围的一切。他看到男人开着飞机，侧着脸对他说话，时空一阵扭转，幻象尽失，他躲在一个冰冷的房间，周围是一群孩子，忽然他坠入到一个教室，老师在上课，他却看不清黑板上的字，一个转身，教室变成了小小的房间，他看到自己在电脑面前敲打着文字，情景又转，他在森林里拼命的奔跑，前方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拽着他，拖着他向前，他看到天空中有一只红色的凤凰飞掠而过，气象突变，风暴似乎即将来临，他拼命的往前跑，很远很远，穿过一片雪松林，来到了路的尽头，面前是灰色的悬崖，石头在空中诡异的悬浮，悬崖上站着一只黑色的狼，那只狼似乎发现了他，转过了身，他想逃，却像定住了一样动不了身，他瞪着那只狼，狼也望向他，四目相对，他发现狼的眼睛竟然是蓝色的，是那深邃似海的蓝……后来，它开始变得令人费解，好像是Scott上一辈子的思想，经过还魂转世来到他的面前，内容同他脱节，愿不愿意再挂上钩，全凭他自己决定；Scott猛地睁眼，却惊讶地发现周围原来漆黑一片，这黑暗使眼睛十分受用，但也许更使他的心情感到亲切而安详；它简直象是没有来由、莫名其妙的东西，名副其实他让人摸不到头脑。我不知道那时几点钟了，翻身准备看闹钟的时候，才发觉自己身在医院，而他的眼睛，已经看不见了。

 

一股蓦然的痛苦卷席了他的全身，似乎有只野兽在他的身体里，想要撕开他的躯壳爬出来。这时候，门开了。

 

“请问，我能进来么？”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，卷着一口浓浓的苏格兰味。

“你是谁？”Scott警惕的问道。

一阵沉默。“我叫Charles Xavier，你可以叫我Charles。”那个男子用一种小心翼翼的语气回答着。

也许是自己刚刚太过于紧张，吓到了他。Scott想着，于是他略带缓和的语气说道

“Scott Summers，抱歉吓到你了，”顿了一顿“你可以进来。”

Charles似乎松了一口气，Scott听到了轮子划过地板的声音，没有脚步声。

“你的腿怎么了？”他脱口而出，忽然想也许有些唐突，伙计，这是医院，有人腿受伤是可是很正常的事。而且他和你还他妈不认识，别多管闲事。

“抱歉，我——”

“没关系，”他听见Charles说道“我的腿很久以前就不能动了，就像这样，我习惯了，哦你不知道，其实坐在轮椅上还挺有趣的，我可以灵活转圈，像这样，周围的人都会惊讶的张着嘴。”

Scott听到轮子滑动的声音，补充道：“我看不见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场面突然变得有些尴尬。

“……我很抱歉。”Charles轻声说道。

“这没什么”Scott耸耸肩，似乎真的没什么一样。“那你来医院干什么，检查身体么？”他试着岔开话题。

“不，我来医院看望我的朋友的。他受伤住院了，我就顺便来陪陪他，你知道，一个人住院时是很无聊的。”Charles说道。

确实无聊，Scott腹议道。一种某名的苦涩卡住了他的喉咙，他的心脏一阵抽痛，但他没有表现出来。

“你那朋友真幸运。”

“他是个幸运的家伙，他叫Erik Lensherr，你可以叫他Erik，以后我可以让你们认识认识。”Charles补充道，“如果你愿意的话，我也可以常常来看你。”

“所以你来我的房间是走错了么？”Scott心中有一丝某名的感动和失落。

“不，我没有走错。Erik不希望自己受伤的时候有人在旁边，别扭的骄傲。我只能在外边看着他，他知道我来了就够了。而且，我想陪陪你。”

“为什么？我们之前认识么？”

“也许不认识，但现在认识了。Scott，我看到了你的孤独，它把我冻僵了，我只是想来陪陪你。”

Charles笑着说，“因为，summers应该属于阳光。”

Scott现在回忆起那个下午，在那时，他确信，自己看见了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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